论当代中国民主的“双层构建”／梁承碧

　　【摘  要】当代中国民主现实中契合国家构建之民主与作为生活方式之民主并存的事实，表明当代中国的民主化存在民主的“双层构建”。民主的“双层构建”根源于独特的国家与社会关系以及这种背景下的民主化必须遵循的政治规定性。作为一个描述性概念或分析框架，它构成了国家构建与民主构建关联的深化和补充，有助于深入理解当代中国民主构建的复杂性，有助于更准确地把握当代中国民主化的进程，也有助于清除基于“选举是民主的本质”这一认知惯性而持有的某些理论幻想。

　　【关 键 词】当代中国民主；中国式民主；“双层构建”；国家构建；生活方式

　　【作者简介】梁承碧（1969— ），男，闽南师范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政治理论、近现代中国政治思想、当代中国政治发展。

　　【基金项目】2020年度福建省中特理论体系研究中心年度项目“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重要论述研究”（项目批准号：FJ2020ZTB002）

　　当代中国的民主化问题颇具复杂性。在一些较为宏观的讨论中，难免由于以往的认知惯性而夹杂某些偏谬之论，比如基于“选举是民主的本质”等陈旧观念而持有的“上推”民主化等不切实际的理论幻想，这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关于民主思考的理性化。在继承国家构建与民主构建相关联的分析视角下，本文试图根据中国民主现实中存在着契合国家构建的民主和作为生活方式的民主之区分这一基本事实，从民主化理论的高度提炼出“双层构建”这一描述性概念（同时也作为一个分析框架），用以更深入具体地分析当代中国的民主化。

　　一、民主的“双层构建”：事实与概念的提出

　　民主的“双层构建”这一概念的提出，源于当代中国民主化的实际路径与此前人们对其的理论想象之间反差巨大的比照。

　　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启动以及在农村普遍推行的村民自治建设的蓬勃发展，人们对起始于农村村民自治建设的“民主化”抱有热忱的希望，乐观自信地构想了一种选举不断“上推”的中国民主化路径。在人们看来，因为民主的实质就是“人民的自治”，所以，如果基层的自治搞好了，就可以逐步建设更高层次的自治，直至完成整个国家的人民自治，也就是完全的民主化。比如，当时大力倡导村民自治建设的国家高层领导就认为：“村民自治是最广泛的民主实践，农民把一个村的事情管好了，逐渐就会管一个乡的事情；把一个乡的事情管好了，逐渐就会管一个县的事情，逐步锻炼、提高议政能力。”［1］学界也对这种自下而上的选举民主推进给予了肯定，认为“中国需要选择一条自下而上的民主发展路径”，因为“选举民主从基层做起逐步向上扩展，符合先易后难、风险小收益大的要求，易于为制度供给者所接受”［2］。

　　然而，现实的民主发展路径却迥异于人们的理论想象。正如有学者所描述的，发展到1998年的农村村民自治建设已经显示出其“外溢”效应，带动了选举改革向城市和乡镇延伸，城市社区居委会选举、乡镇长选举、基层党组织直接选举、人大代表竞选都发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