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洪范”——中国最早的领导力理论／马洪波

　　朱熹的《皇极辩》曰：“极者，至极之标准也。人君以一身立乎天下之中，而能修其身以为天下至极之标准，则天下之事固莫不协于此而得其本然之正，天下之人亦莫不观于此而得其固有之善焉，所谓皇极者也。”也就是说，人君以自身为天下之人做标准。既然是标准，就是要求天下之人都要按这个标准做人做事。但是，天下人可能都用做君王的标准要求自己吗？“皇建其有极”的第一要义是“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而在第六畴中强调“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意为只有君王才有权赏赐幸福、实施惩罚、享用美食，臣子则无权赏赐幸福、实施惩罚、享用美食，假如臣子有权赏赐幸福、实施惩罚、享用美食，就会害家、乱国。可见，如果说“极”是标准，那这个标准根本就不是为天下人设立的。整段“皇极”所论都是讲君王如何对待人、团结人，如何施行王道，如果这是讲“标准”，这个标准只能是做“天下王”的标准。文中还十分明确地提到“惟皇作极”，就是说，这个“极”一定是君王专有专用的。那么，是否“皇极”是君王为自己所立的标准呢？如果是，那么“惟时厥庶民于汝极”怎么理解呢？天帝赐予君王为自己所立的准则，还必须得到民众拥护吗？另外，“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又怎么解释呢？可见，根据《洪范》篇的文意，训“极”为“标准”是极为牵强的，难以自圆其说。正如丁四新所指出的，“朱子在《皇极辩》及语录中特将‘皇极’阐释为人君通过修身以建立可以效法、推崇的至极标准（‘立德’），这虽然符合宋代理学的思维倾向，但是并不符合这一概念的古义和本意”［1］。

　　二、“皇极”畴：君王领导力论

　　根据《甲骨文字典》的释义：“人之至高处为亟，屋之至高处为（极）。”如果将组织（天下、国）比作建筑物，其最高处为“极”，那么君王就处于这个最高处，就是“极”，用现在的术语可以称之为领导。这是从组织的结构性职务而言的。但是，身处组织结构最高处，就能实际上在人们心中处于最高处吗？不一定！真正的“极”，应该是事实上具有绝对至高领导力的领导，而领导力的衡量标准是被领导者的服从程度。

　　《洪范》开篇提出要解决的问题，是实现“彝伦攸叙”，也就是建立天下郅治的伦常关系。这个伦常关系中最重要的是君王与臣民的关系，也就是领导者与被领导者的关系。在这对关系中，君王应处的位置就是“极”，就是拥有绝对至高的领导力。君王拥有了这种绝对至高的领导力，在人们心目中的领导地位才真正得到确认。“皇极”畴文段中，“极”字有的时候做“领导力”讲，有的时候做“领导”讲。比如，“皇建其有极”一句，应译为“君王要建立起领导力”，而不宜译为“君王要建